盐道

东邪老高

一 喋血(1)
民国三年。深秋。
太行山。
危峰巉岩点缀着蜿蜒起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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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盐道 by 东邪老高

2018-5-27 06:01

一 喋血(3)
  古朴的院落里是一棵高大粗壮的老柿子树,树叶即将落尽,一盏盏红灯笼般的柿子挂满枝桠,像无数簇火焰在深秋的天空里尽情燃烧。老柿树残存的树叶在风中微微作响,像一位老人在絮叨着往事。
  树下的磨台上,一个白瓷彩花的茶壶散发着热气,几个斟满茶水的粗瓷小黑碗一字排开,茶香氤氲。旁边的空地上,两个十几岁的男娃子满头是汗在站桩;磨台旁端坐着华发黑衣的一个老人,他慈祥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俩男娃子。
  ——这是燕赵大地、河北深县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
  村外田野里散落着几片尚未收割的高粱,远处的青山和流经村前的小河比往昔清瘦了许多,幽蓝的高空里凝结着几团白云,远山之上有雁阵刚刚飞远,又是一声雁鸣,一队大雁从村子上空缓缓向南飞去。
  天地间弥漫着一片深秋的寂寥之气。
  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古老的燕赵文化造就了世代相传的燕赵侠风,邯郸游侠之“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处报仇身不死”,燕地刺秦荆轲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一曲曲高亢壮烈的燕赵之歌,铮然天地间!《隋书·地理志》云:“悲歌慷慨”,“俗重气侠”,“自古言勇敢者,皆出幽燕”。被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在《送董邵南序》写道:“燕赵古称多慷慨悲歌之士。”不仅大学士苏东坡曾赞叹“幽燕之地,自古号多豪杰,名于图史者往往皆是”,曹操在占领冀州后也曾感叹“河北义士何其如此之多也”。
  清光绪二十六年,英、法、德、美、日、俄、意、奥派遣联合远征军侵华,燕赵、京津武林志士投身义和团抗击八国联军。形意拳大师、“霹雳神手”穆振东随大师兄李存义等人提刀上阵痛杀洋兵,在夜袭天津老龙头火车站时,一柄雁翎刀杀得守站俄兵肝胆俱裂。李存义弟子傅剑秋在《形意真诠·跋》中记载了形意拳先哲的壮举:“庚子之岁,八国入侵,洋兵到处掳掠、奸淫烧杀,民不聊生。当时有血气者,号称义民,奋起反抗。先生每战必先,勇猛杀寇,血透重衣,尤在天津老龙头火车站一役,摧枯拉朽。洋兵披靡,遗尸盈野,弃械而窜,时人称快。”义和团运动失败后,西方列强和清朝政府悬赏缉拿李存义、穆振东等形意拳弟子,群豪曾避难山西太谷一段时期。
  民国元年,在同盟会的支持下,李存义与其师弟“闪电手”张占魁在天津创办北方民间最大的武术团体——中华武士会,同盟会委派燕京支部委员、李存义门下弟子叶云表任第一任会长,李存义任总教习,不久由李存义出任第二任会长兼教务主任,亲自教授形意拳。
  此时,穆振东也早已归隐河北深县老家,务农闲隙,将收养的乱世孤儿秦铁英、黄石山、陈诚桢三人培养成为形意拳门内的搏杀高手。
  一年前,大弟子秦铁英出手搭救赴山东海曲县盐镇上任的盐务公署总办唐仁才一行,被唐仁才带走聘做护盐缉私卫队长。二弟子黄石山和老三陈诚桢侍奉穆师左右,务农闲暇就去镇上做工,穆振东则调教着邻居家的几个娃娃练拳玩儿。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郊外传来,老人眼睛微微一眯,心道:“两匹快马,蹄声凌乱,该是经过长途跋涉了。”听得马蹄在村头停了片刻,复又响起,竟是奔着这边来了。
  老人端茶喝了一口,茶碗还未放下,马蹄声就在门外停止了,“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一个男娃子转过脸看了老人一眼,老人点点头,男娃子快步过去打开院门。门外站着两个青衣汉子,其中一人操着鲁东南口音问道:“主人在家吗?”
  男娃子还未回答,老人放下手中的茶碗:“请进吧。”
  两个汉子并不进门,而是站在院门朝老人一抱拳:“敢问老人家在山东海曲县盐镇有亲戚吗?”
  “嗯?”穆振东这才注意到两位汉子的腰间各束了一条白色麻布,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悚然起身,脚下一个不稳,伸手扶了磨台一下,快步走到两个汉子面前,“铁英。?”
  “穆老师傅。”两个汉子当即跪在门口,高个汉子抬头道,“秦爷。他驾鹤仙去了。”说着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方白色麻布,双手擎过头顶。
  穆振东怔了片刻,慢慢伸手接过白布,沉声道:“起来吧。”说完转身缓缓地走到磨台边上,站着不动了。“唉咦!”老人胸腔中蓦地冲出夹杂着悲愤的一声断喝,右手一沉按在磨台上,“叭”地一声轻微的脆响,铲头犁大小的一块磨台石登时裂下,“嗵”地落在地上。
  门外两个汉子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拢。
  穆振东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唉,请进吧。”回过头来,见他们有些为难,这才又道:“噢,对不住了。”老人说着到院墙角拿了铁锨,进屋从灶膛里铲了一些草木灰,在院门口撒了一条线,说:“进来吧。”
  两个汉子拴了马,跟老人进了院。两个男娃子已经将地上那块磨台石搬到了墙根,把凳子摆在磨台前,重新倒了两碗茶水,退到了一边。
  “坐吧。”老人向两位汉子示意,转脸对俩男娃子说:“你俩去,把你们二叔、三叔叫回来。”俩男娃应了一声就往外走,老人又嘱咐道:“什么也别说,就说我让他们赶紧回来。”俩男娃子说了声“知道了”,就小跑着出去了。
  穆振东这才向两位汉子问起秦铁英来。高个汉子介绍自己叫安平林,矮个叫胡日升,两人将秦铁英护盐在太行山遇害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并一再说唐仁才震怒,盐务公署已经致函,请求河南倾力剿匪。高个汉子说,盐务公署一接到消息,唐仁才就遣他俩马不停蹄赶往深县,路上走了两天,按照海曲县的风俗,明天就该出殡了。
  “从太行山到海曲县,走了几天?”
  “紧赶慢赶,走了五天吧。”胡日升回答。
  “五天,时间不短了。”穆师沉声道。
  “噢,路上颠簸,也是怕委屈着秦爷,所以走得慢。”安平林接过话头,又嗫嚅道,“护盐的弟兄们为保全秦爷,散了几坨盐填充了棺材。”
  老人抬手用手背擦着眼角,从鼻腔中“吭吭”地冲出几声啜泣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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